才子論鬼

20/6/2010　王貽興
【太陽】誰都知道孔子敬鬼神而遠之。可才子卻不一定全對鬼神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有時還真喜歡談神論鬼，以示一己才學的。

在儒學漸褪，道佛並行的魏晉時期，有一位很喜歡清談的狂士叫阮修。有天他跟其他才子談到鬼，其他人都認為人死了變成鬼，只有他堅持人死了不會變鬼。 他的理由妙趣機智，聽了是會噴飯的：「所有看到鬼的人都說鬼是穿著衣服的，白衣啊紅衣啊甚麼的，如果人死了有鬼，那衣服也有鬼嗎？」

讀到《世說新語．方正篇》這段的時候，我的確是仰天狂笑，縱然笑聲在凌晨的夜裏餘音裊裊，頗有些寒磣。阮修的確很對啊，那些鬼穿的衣服不可能是真的衣服吧，那麼那些孤魂野鬼的衣服怎麼來的呢？總不一定是有人燒給它們的吧？人死會變鬼，但衣服總不會變鬼的嘛。

不過，這番既調皮又機智的話，其實不是出自阮修原創，而是東漢另一位以不信有鬼著稱的王充首創的。他在《論衡．論死》一章謂「夫為鬼者，人謂死人之精神……則人見之，宜徒見裸袒之形，無為見衣帶被服也。」王充說，衣服並無精與神存在其中，人死後形骸俱會腐朽，又怎麼能夠貫穿承托呢？

只可惜，在中國幾千年的儒學道統以來，能夠稍稍掙脫儒家敬鬼神遠之而大方談神論鬼的時代，恐怕也只有魏晉時期了。說起才子論鬼，我倒記得有次倪匡叔叔接受訪問，谷德昭問他究竟世上有沒有鬼，正在低頭吃魚的倪匡叔頭也不抬，就只拋下一句：「無鬼那字典裏怎麼會有『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