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4月 23, 2011

從羅樂林之死看電視文化

關於「羅樂林之死」的文化工業想像 
17/4/2011 黃培烽

【明報】這星期大家最想找視頻來看看的無線男藝員自然是林峰,但佔據tvb.com人氣榜冠軍的卻是「廿四小時內死五次」而「蜚聲國際」的羅樂林。這當然是巧合,但也可能有一些「成因」促使巧合的發生。

首先,翡翠台需要在廿四小時內播出最少五套劇集才能成此大業,一看節目表,劇集竟佔約三分一節目時間。除羅樂林「遇害」的《洪武三十二》、《女 拳》、《七號差館》、《布衣神相》和《皆大歡喜》外,平日播放的劇集還有《老婆大人II》、《誰家灶頭無煙火》、外購劇《小娘惹》(這星期由《聊齋 (貳)》接力),以及「無線經典台呈獻」的《天龍八部之六脈神劍》(想得出這種方式為收費台賣廣告也算有創意)。沒錯,華人社會都愛看電視劇,但真的需要 一天播九套嗎?

必死無疑這先按下不談,羅樂林能「死五次」的另一「成因」,是這些角色都必須要死。無疑,死亡是構成戲劇的重要部分,卻似乎 成為無線劇集的例牌橋段。三線劇中,總有角色身亡,好讓演員喊苦喊忽;同場加映飛車、墮樓和槍戰等「驚險」場面。當亞視欠缺財源,卻搞出《香港 Go!Go!Go!》和《我要做特首》這類創意來,擁有壓倒性收視及廣告的無線卻繼續培養觀眾的慣性繼續例牌。晚晚三線劇都已算了,為何(除重頭劇外)都 要二十集?用二十晚來談《隔離七日情》,時間真的變得有點難過。

無線號稱每年製作幾百小時的劇集,應有豐富的資源讓創作人想像發揮,在「例牌」之外作嘗試,然而無線電視劇卻永遠公式化,總走不出後宮爭寵(《金枝 慾孽》、《宮心計》)、古裝民初武打片(《鐵馬尋橋》、《梟雄》系列)、家庭倫理(《翻叮一族》、《情越雙白線》)、中年男女關係(《老公萬歲》、《女人 最痛》)、以不同形式包裝的警匪偵探片(《仁心解碼》、《點解阿Sir係阿Sir》)及鬧劇(《公主嫁到》、《秋香怒點唐伯虎》)等例牌的類型,其他像愛 情、政治、歷史、青春偶像、人物傳記和靈異科幻等片種通通不被重視。

但你能怪編劇嗎?公司對題材看得緊,縱有創意亦難以發揮。曾在一次廣管局的諮詢會上,有與會者期望無線擴闊節目類型,電視台代表立即拋出line to take,大致上說他們是商業機構,要「向股東交代」,賣錢的節目便自然多拍,尤甚是近年經營環境困難(?!),更不得不嚴格控制成本。而「控制成本」, 亦恰恰是「羅樂林之死」的第三個成因。據說,無線內部原本有同事負責核對演員表,以防三線劇有相同的演員,但這位置在近年被削,便出現馬蹄露一日五套劇、 廖碧兒的《居家兵團》緊接《依家有喜》、陳秀珠的《囧探》查過界到《刑警》的情況。當然好戲的羅樂林受監製鍾愛也是原因,但無線只需繼續在每年以億計的盈 餘下緊縮開支,申請「一日內死十次」健力士紀錄的機會應多的是。

市場扭曲失衡然而,那個代表說的其實也不全錯,無線是上市公司,在現行的電視牌照下,實在可毋須理會媒體的社會責任。當下班 時間愈來愈晚、娛樂愈來愈豐富,有人選擇煲碟、有人打機有人玩手機,留守電視機旁的似乎只剩下家庭主婦(或陪伴家庭主婦的子女),不斷複製以家庭主婦為目 標的肥皂劇,將家庭倫理放得無限大、劇情求簡化平面、拒絕挑戰觀眾智慧、延續固有標籤(像《談情說案》,劇情的張力竟落在林峰的母親韓瑪莉嫌楊怡出身低微;而楊怡的父親恰恰又是羅樂林!),也只是「迎合市場口味」而已。

批評無線是師奶台容易,重要的卻是分析節目質素每況愈下的無線能延續其壟斷地位的制度性原因。電視廣播屬商務及經濟發展局的管轄範疇,由法定機構廣 播事務委員會及影視及娛樂事務管理處負責監管發牌和處理投訴等事務,但缺乏政策方向、拒絕主動引入競爭者,才能令無線長期壟斷市場。

電視是成本高而利潤相對低的投資,卻有社會教化和監察社會的功能,需要透過合適的規管或誘因才能讓行業健康發展,有些地方以公共廣播填補私營電視台 未能發揮的功能,但有些則拒絕官媒,以慎防政府以龐大的資源經營喉舌。有陰謀論說,特區政府比無铫更希望維持一台獨大,好讓社會繼續愚民反智方便管治,減 少批評的聲音。但香港電台正在實驗如何在約章下進行公共廣播,三家免費電視台的申請也預計在本年中完成審理,大家都知道媒體擁有權即政治話語權;尤其是在 殼王上場後,電視廣播將不可能維持原本的格局。廣管局的工作,不應只局限於發牌續牌,而是以更佳的諮詢方式,研究如何為行業引入競爭、完善發牌及監管制 度,令市場不致變得扭曲失衡。

死一次 一元或五角以上這些,只是在享受娛樂花邊時所進行的「文化工業想像」,觀眾更關心的,是通過「羅樂林之死」,解開了 一個不少觀眾都想知道的謎﹕究竟演員扮死、睡棺材可以收多少利市?噢,原來只得一元或者五角,無線對開支也實在抓很緊很緊。開放更多的免費電視頻道,除了 讓觀眾可拒絕一天看九套差不多的劇集,其實也是讓電視從業員有更多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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