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9月 15, 2011

馬家輝看《鋼的琴》

那一對「牛逼」的彈琴的手 4/9/2011 馬家輝
【明報】似乎稍稍喜歡看電影的人都在談《鋼的琴》。我也不甘後人。

最想表揚的是音樂,令我想到台灣電影《父後七日》,和姜文的《太陽照常升起》,這些荒誕的魔幻式的寫實電影,都用著法式香頌、輕快無負重的音樂背景來襯托那沉重的哀傷或現實所壓迫的重量。

電影裡所有的被剝削被壓迫的小人物之狂想曲,若要被解放、或自我解放,都有著那麼的旋律來配合著起舞高歌。按資料,《鋼的琴》用45首經典歌曲的聯唱塑造了影片懷舊浪漫的情懷。俄羅斯搖滾「柳拜」樂隊、德國天團「17嬉皮士」,以及貝多芬、瓦格納等古典音樂大師的作品,幾近是半部音樂歌舞片了。

然後那黑色喜劇的情調就開展如一匹織線,把下崗工人的畸零邊緣身份「正名」到他們亦有權利做夢,行使一個人在世間應得的快樂、結社、完成夢想的權利。

關注的焦點是一群活得強悍而毋須被悲憫救贖的草根們,他們有他們的生存之道。內地導演們,看來都極討厭悲情,他們的小人物,不著重人生底思考。因為思考無用無益。以「牛逼」以冷諷來對抗世界,以直面現世的態度站立於死角,這才是王道。

可以幻想可以歌唱,還可以用那平板無表情的,如戴上面具的戰士,結群糾眾的搞個小革命。那小革命在實踐中得到一股同志的情誼、華麗夢想的鋪成,在破 敗的生活裡非法居留,繼而創造一個小小王國,抵制外面的價值觀、眼光和推擠。只是,用痞子式的姿態去說電影故事,容易流於失重而忘了回到原來批判的焦點上,張猛在電影語言上的確令觀眾感到愉悅放縱,看似疏導了我們的情緒,一個在鋼鐵廠下崗的男人後來自組一個樂隊,為了挽回女兒而組一團人去製造一部鋼琴, 但鋼琴做出來,看似成功,女兒還是跟著前妻走了,所以還是回到原點,只有另一個女人跟著,這到底是新生活,抑或,只是舊時路?

秦海璐和王千源等演員的表演精彩,正確的把導演想要的那種嬉弄的情境給營造出來,小人物特質不是苦口苦臉、憂柴憂米,小人物特質是天垮下來有其他人 頂著,就像《鋼的琴》一開頭,陳桂林的樂隊在喪事時唱著憂傷的《三套馬車》,卻被嫌棄太沉重,他們馬上改成輕快的《步步高》。我們也可以隨時轉換我們的旋律,我們是自己的樂手,要輕要重換個譜就行。

能不能在適當的琴鍵上真正彈奏出既輕盈又感人的音樂,才是功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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