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男風

難兄難弟　12/3/2014　顧文豪

【明報】所謂「美男破老，美女破少」，好男風之習由來已久。清俞正燮《男色》篇引《晉書五行志》 說：「咸甯、太康以後，男寵大興，甚於女色，士大夫莫不尚之，天下相效仿，或至夫婦離絕，多生怨曠。」女有「閨中膩友」，男有「契兄契弟」。據說契兄弟若 相好情深，不得遂願的，竟還有相約投河殉情的案例，其堅貞重情，絕不下男女之愛。

陶穀《清異錄》云：「四方為煙月作坊，以言風俗尚淫。今 京所鬻色戶將及萬計，至於男子舉體自貨，進退怡然，遂成蜂窠又不只風月作坊也。」朱彧《萍州可談》卷三亦云：「至今京師與郡邑間，無賴男子，用以圖衣食， 舊未嘗正名禁止。致和間始立法告捕，男為娼，杖一百，告者賞錢五十貫。」可見宋代已然男娼頗盛了。延及明代，此風更熾。據《留青日劄》「男娼」條所記，當 時蘇州一帶，「甚至有開鋪者」，猶如青樓選色。考其所以盛，謝肇淛《五雜俎》卷八認為好男風是因「衣冠格於文罔，龍陽之禁寬於狹邪；士庶困於阿堵，斷袖之 費殺於纏頭。河東之吼，每末減於敝軒；桑中之遇，亦難諧於倚玉」。

萬曆十二年，時任禮部主事的名士屠隆即因喜好男風而遭罷官。時隔一年， 著名戲曲家、南京國子監博士臧懋循也因「風流放誕」，「與所歡小史衣紅衣，並馬出鳳台門」而受彈劾罷官歸里。湯顯祖還為此二事寫了傳誦一時的《送臧晉叔歸 湖上，時唐仁卿以談貶，同日出關，並寄屠長卿江外》。而明沈德符《敝帚齋餘談》裏記一故事，有文人周用齋者，文名藉甚，久未第，後在湖州南潯董宗伯家坐 館。此君賦性樸茂，幼無二色。在塾稍久，輒告歸。主人知其不堪寂寞，又不敢強留。言語中微及龍陽子都之說，周即大怒，謂此乃禽獸行徑，自己生平未解男色 也。有趣的是，主人乃令童子善淫者夜晚乘醉納其莖，夢中不覺歡洽驚醒。周密問童子，知出主人意，為大呼曰：「龍山真聖人！」數十聲不絕。明日，事傳佈，遠 近怪笑。因龍山為主人別號也。誰知周君「自是遂溺於男寵。不問妍媸老少，必求通體」。

古代同性戀結婚？
男風之盛，據說莫過於福建。《連城璧》申集：「從來女色出在揚州，男色出在福建，這兩件土產是天下聞名的。」清人俞蛟《夢廠雜著》卷四說福建人張吉少年時有一總角友，兩人形影相 隨，恩愛異常。可奈後來友夭殂，吉遂依棺而居。每回吃飯必旁設杯箸，一如生時，十餘年不離如一日。而屋主向官府告其佔屋不遷，後官判遷居。吉不得已，只得 將契友的屍骨下葬。號泣終夜，自縊墓門。

而《金瓶梅詞話》第三十四回寫西門慶與書童之事，亦可證晚明好男風之烈。「西門慶見他吃了酒，臉 上透出紅白來，紅馥馥唇兒，露覑一口糯米牙兒，如何不愛。於是淫心輒起，摟在懷裏，兩個親嘴咂舌頭。那小郎口噙香茶桂花餅，身上薰的噴鼻香。西門慶用手撩 起他衣服，褪了花褲兒，摸弄他屁股。因囑咐他：『少要吃酒，只怕糟了臉。』書童道：『爹吩咐，小的知道。』兩個在屋裏正做一處。」

而同性戀結婚，亦非獨今日所有。王士稹《居易錄》卷二十八說，康熙年間，有通州漁戶張二娶男子王四魁為婦，伉儷二十五年矣。王抱義子養之，長為娶婦。媳婦回娘 家，告其父母，事乃發覺。兩人解送刑部，擬定刑罰是流徙。據說，王四魁其人已年四十餘，面施粉澤，而言詞行步宛然婦人，時人驚歎「真人妖也」。

畢秋帆和李桂官的故事，亦是一例。畢沅是清乾隆二十五年庚辰科狀元，官至湖廣總督。未第時頗乏資財，而此時京中優伶李桂官洵為一代名角，清秀俊雅，善解風情。還時予資佐，且「病則秤藥量水，出則授轡隨車」，真「賢內助」也。後畢氏大魁天下，桂官也有「狀元夫人」之號。

作者簡介﹕復旦大學中文系博士生、文化評論人、專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