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6月 30, 2007

學藝小札


起初看別人做色、做焗油、捲燙髮芯,似是手板眼見工夫,輕而易舉,急不及待躍躍欲試。

真的實踐時才發覺老鼠拉龜,不知從何入手--明明動作很簡單流暢,自己永遠東施效顰,怎樣做也沒有那種神髓,燙髮芯不但捲得東歪西倒,還要扯得人痛極流淚,染膏有一塊沒一塊時常走雞,做焗油動作不夠快,使別人盯著看顯得很不耐煩……失敗過方知自己不足,才會踏踏實實的看熟手做chemical。

熟習做chemical的技巧揉合觀察與實習,先觀察熟手的做法,有個概念,然後在假人頭上練習,操熟有關動作好加快速度,繼而找自己人作實驗品,在真人頭上實踐所學。等技巧得到大家認同,師傅有客自會找你幫忙。

至於需時多久,在乎勤練與悟性。

勤練是天天都要看熟手操作,把握閒暇在假人頭上實習,發現某細節不知如何處理,就要再看熟手怎樣做。這過程不斷重重覆覆,非常沈悶枯燥,但卻是為自己打好紮實的根基,長遠得益的都是自己。

勤力固然重要,也要悟性去幫忙。反覆練習的過程,不只是機械式將一個個動作重覆無限次,而是從練習中摸索適合自己的方式,設法快而準去完成chemical。

筆者比較笨,雖然動作很容易,不知何故總是不夠明快,做色好像慢格重播一樣。已經常常操練,卻老是不能應用出來。

然後某天,不經意地拋開以前的一套,彷彿脫胎換骨,迅速俐落地做好顏色,就是開竅的一刻。

理解操作方式的意義,定能舉一反三,從此學習新事物就會事半功倍。

星期五, 6月 29, 2007

剝削餘暇


髮型行業極其困身,師傅助理無一例外。

平日上班時間的十個半小時裡,即使某段時間水盡鵝飛,也只能足不出戶。因為,永遠無法預知客人會不會突然一窩蜂衝入來,繁忙時不在店中等於擅離職守,死罪也。

星期六日、公眾假期是髮型屋最多顧客、最賺錢的日子,非上班不可。不上班的話,因人手不足令顧客流失,又是死罪一條。除了紅白二事,職員基本上不能在以上日子請假。

相比之下,師傅比助理多丁點自由。始終他們自己做生意,假日請假的話頂多少賺點,客人不會因此不再找他,但助理有責任協助師傅工作,不能缺勤,時常缺勤會給老闆一個壞印象,從此日子不好過。

職員一星期裡只有一天在平日放的假期,上班時間又長,難以進修,亦很難與親朋好友見面,漸漸會發現自己幾乎斷六親。

如果在關門前一小時有人進來做色,半小時前有人來吹頭,即使面帶笑容,眾人必定在心裡暗罵「有無搞錯」,一來超時不會有津貼,二來連些微的私人時間都失去。敝店未至於生意無憂,唯有照接,但內心自然媽聲四起,遇上挑挑剔剔的,更是火上加油。

客人晚了下班,遲來還情有可原,最可惡的是有些熟客明知早些時候沒人,卻故意在關門前才急急進來要弄頭髮,毫不為人設想。為了你,就要浪費眾人的光陰嗎?

請各位高抬貴手,不要剝削我們僅有的丁點餘暇。

星期四, 6月 28, 2007

染藍

揭開色辦,數十種顏色跳入眼簾,從各種族天生的頭髮顏色到誇張的彩虹顏色,一應俱全。

平常客人做色,離不開自然色系、棕色系、紅色系甚至金色系,挑染的都是紅色、銅色或金色,卻不為筆者所喜。筆者鍾情的,是藍、綠、紫色。

要在頭髮顯出鮮明的藍、綠、或其他明亮的色彩,所費時間比平時顏色多三倍,工序繁複更不在話下,絕對是耐力大考驗。

首先,要做到色辦上的漂亮糖果顏色,必先要漂白頭髮。因為中國人多數都是黑頭髮,色素太深,不漂白的話就完全看不到效果,白費心機。

漂白就是用漂粉混合雙氧水塗在頭髮上停放一段時間以褪走色素,通常一次不夠,要漂兩次甚至三次,再做色才能得到最理想的效果。

漂染最傷頭髮,稍一不慎頭髮會變成果凍狀,或是每梳一次斷一大束,頭髮便要報廢,因此時間要掌握準確。

經過數次漂髮及沖水,終於可以上色。

做這些鮮色多數用一種名為basic toner的色彩焗油。這種物質是純色素,不含氧化劑,具備各種鮮艷的顏色,同色比較,效果更勝於染髮劑。基於不含氧化劑,因此難以上色、效果不持久--洗數次頭後大部分顏色會褪去、沾上皮膚比染髮劑更難清除。

如果真的想顏色持久,最好上色後停放最少一小時,讓頭髮盡情吸收色素再沖水。日後洗頭最好不要太頻密,也要當心色素可能會在流汗、洗頭中褪掉,染污衣服。也要頻密地補染,維持明艷色彩。

顏色誇張、工序繁複、極花時間又難於打理,因此這類染髮多數是明星或是行內人才會做。

筆者曾做寶石藍色的low-light挑染,前前後後花了六個小時,洗頭後,色彩雖不比當初艷麗,卻能維持半年,直至頭髮長了兩吋才改別的顏色,也算是奇跡。

星期三, 6月 27, 2007

髮型助理的身體髮膚(下)


身體篇
在工作天裡,髮型助理可以極忙,也可以極之空閒,兩者都會影響身體。

先說繁忙的一面。在髮型屋工作了一段時間的人都知道,在假日裡客人永遠不會平均分佈在不同時段光臨,必定是好像事先約好般,在一段短時間內一窩蜂潮水式湧入,在那段時間內不斷洗頭、做chemical,莫說坐下歇一歇,連透氣的機會也沒有。

這段繁忙時間少則一小時,多則大半天。譬如在一時多,正想要吃第一口飯的時候被徵召,這一口飯最少要二時,三、四時,甚至六時才會吃得到。最壞的情況,是直到下班也不會有得吃。

為保障肚皮,能夠吃飯的時候就立刻三扒兩撥,將飯菜全倒進口中。

食無定時,狼吞虎嚥,最受罪的始終都是胃。

忙的時候,工作的十小時都是站著過,不是洗頭,就是跟工,椅子都沒有機會親近一下。

雙腳疲累事小,長年累月演變成靜脈曲張就事大嘍!

洗頭盆設計得不好,高度僅及腰,加上盆口闊大,使洗頭者與躺下來的人距離太遠,工作時非要俯身遷就不可。

平時要俯首洗頭,雖然頸很累,也就算了,托頭沖水之時還要承受人頭的重量,這才是要命的地方。不知何故,有些人頭異常地重,堪比鉛球,托起時連胳膊也彎了,整個人的重心被迫傾前端吃力地沖水。如是這般一天洗十多個頭,不腰酸背痛才怪。

(當然不是叫大家洗頭時不讓別人托頭,自己抬起頭來,別人抓不著重心沖水,不單止洗頭水沖得不乾淨,花灑直射背脊有甚麼後果,不用我多說吧。)

閒的時候,一整天客人數目可能十隻手指還有剩。百無聊賴,又不可逛街,雜誌看過了,報紙看遍了,工具也預備好了,仍然剩餘大量時間,自然心癢癢想吃零食。

吃了一整個下午茶餐,感覺像一陣風,沒有重量,店舖仍是門可羅雀,下一步還是吃吃吃,直至有客到為止。

不斷吃兼缺乏運動,肥胖就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髮型助理畢竟是人,不是機器,這樣的生活方式當然不健康。

星期二, 6月 26, 2007

髮型助理的身體髮膚(中)


頭髮篇
在髮型屋工作的人,多數在店裡洗頭剪髮,一來免費,二來生意淡靜時可充撐場面。

從前可以自己替自己洗頭(潛水),自搬遷後地方淺窄,不容許獨自洗頭,一定要別人去洗。不想麻煩人家,索性在家裡洗算了。

洗了頭可以自己吹乾,有閒也可拜託師傅吹得漂漂亮亮。

師傅可以互相剪髮,未懂剪髮的助理會讓相熟師傅剪。

即使相熟也要講求美感,誤選一個審美眼光追不上時代的師傅替自己剪髮,就嗚呼哀哉了,等頭髮生長也要時間呀!保險起見,筆者只找靠得住的人剪髮,即使別的師傅主動提出修剪,也不為所動。

至於做色、燙髮、焗油等,有時是產品營業代表來找人測試產品效果(做demo),有時是讓新手操練技術,這些都是免費的。

世上還真的沒有免費午餐,免費的東西九成九都有缺失,不是產品效果不好,就是新手做色、燙髮走雞。

想要正常效果嗎?付錢吧!畢竟是用店裡的材料,當然要收回成本,在發薪時扣除。

有錢也未必可以如願,也要看同事有沒有空。有客到,他們仍是要工作。

所以客人有時會看見職員包著頭去工作,始終都是上班時間,豈可袖手旁觀呢!

(待續)

星期一, 6月 25, 2007

髮型助理的身體髮膚(上)


皮膚篇
黑手黨
如果你發現髮型助理的指頭黑黑,指甲綑上黑邊,且慢憤怒,他極可能是剛剛洗完做色客人的頭而已。

不錯,做色時要戴手套,但洗頭是不可能戴手套的,因為戴上了便失去手感,不知道洗乾淨沒有;而且膠手套把頭髮左扯右扯,扯得頭痛也未能洗得好。赤手洗頭便無可避免會沾上染膏,將指甲染色。

用清潔液幫助不大,刻意擦擦擦只會事倍功半。所以,避免染色極其量只是在沖去染膏時戴上手套,仍然沾上顏色嗎?唯有祈求生意興隆,多洗數個頭才能褪去了。

護手有法
長期沾水又接觸化學品,因此助理的雙手往往很粗糙。保養得不好,夏天固然會脫皮,冬天情況更慘烈,雙手一定會裂開數十個口,觸目驚心,碰上染膏和燙髮藥水必定痛得要命。

痛還不要緊,最怕還是傷口受到感染,萬一染上皮膚病就要被迫結束助理生涯。

因此,保養雙手不容輕忽。

上班時,每次洗手後要塗潤手霜。

每天將要下班的時候,把雙手浸在溫水中約十分鐘,期間細細擦洗指縫、關節位置,目的是洗去殘餘洗頭水,之後塗上潤手霜。

在公司用的潤手霜不必太昂貴,分分鐘這邊廂剛塗上那邊廂就要洗頭,無謂浪費,一般凡士林、薄荷膏已足夠。

睡前按以上方法再浸雙手,再塗上滋潤的潤手霜或橄欖油,然後戴棉手套睡覺,以修復乾燥皮膚。

(待續)

星期日, 6月 24, 2007

髮型助理的衣著


有些髮型屋會為助理提供制服,有些沒有。

制服的好處是免除選衣煩惱,並消滅眾人差距--大家一視同仁,沒有因衣著品味之分,而且穿上工作服便不怕染膏、漂粉濺到身上損壞衣服。

有好處當然也有壞處,其一是制服功能至上,往往沒有甚麼設計可言,穿上身就變得土裡土氣,不為潮男潮女所喜;其二是穿上制服容易被人認出,稍有差池都影響公司形象,責任很大呀。

敝店沒有制服提供,大家都自由發揮,喜歡穿甚麼便穿甚麼。

從前也規定上班要穿上圍裙,但與制服的壞處一樣,圍裙上身即時土氣十倍,甚麼華衣美服都給遮蓋掉,因此老闆現在也沒有叫助理穿上圍裙了。

沒有圍裙保護,就最怕沾上染膏和漂粉,皆因往往發現的時候已是太遲,染膏都滲入纖維中,任你用清潔液、噴髮膠、燙髮藥水瘋狂擦擦擦也無濟於事,唯有接受報銷的事實。

因此最貴重的衣服是不會穿著去上班的,無謂令自己欲哭無淚。

做深色的時候,大家都自動自覺找圍裙,或者找一件廉價風衣當工作服,濺上顏色也不會心痛。

已沾上顏色的衣服,如果範圍不算大,也只好繼續穿,我們薪金微薄,實在花不起錢常添新衣。

所以,如果你看見一個人的衣服上有左一點右一點的深褐色污跡,他很有可能就是髮型助理了。

星期六, 6月 23, 2007

兩個母親


敝店兒童剪髮不便宜,吸納對象主要是區內中產家庭。

父母對子女的髮型甚有要求,並非一古腦兒不理三七二十一統統剪短,是精心設計的,要先和師傅商量再剪。

所謂一分錢一分貨,訂出比市面更高的價格,顧客自然更有期望。

有甚麼意見都歡迎即時提出,但希望表達方式不要像以下事例中的母親,貶低自己人格,損人不利己。

事件一

母親帶大約七八歲的男孩第一次來剪頭髮,由麗怡操刀。

剪好了,照完鏡,媽媽看過也沒有問題,該是結帳的時候吧。

實情卻不是這樣。

孩子從高椅下來,我正要收椅,瞥見媽媽抱著胳臂一臉不服氣,孩子像是做錯事般垂下頭。

思疑發生甚麼事的時候,媽媽已開始連珠炮發:「你看看這算是甚麼髮型!怎麼會剪成這個樣子!……」她抓著他的頭髮投訴這裡剪得東一塊西一塊、後面頭髮無端起角,把麗怡罵得一文不值。

有意見應該提出來,有錯立即改嘛!為甚麼剪的時候不說,剪完也不說,偏偏到了差不多完工的時候才投訴呢?莫非當時鬼掩眼?這是令人最不服氣的地方。

麗怡情緒低落,躲在休息室裡哭了一段時間。

事件二

有一個母親帶著兩姊妹剪頭髮,麗怡負責剪年約八歲的一位。

姊妹萬千寵愛在一身,母親邊用攝錄機邊用數碼相機去拍剪髮過程,又有玩具,還有傭人在旁候命。

另一個師傅剪好了,同樣是麗怡這一邊出了問題。

「你怎麼會剪一個不能束起的髮型出來啊?」母親破口大罵。

麗怡把女孩的頭髮束起來,看!一根頭髮也沒有掉,不是能束得很好嗎?

「我不是要這樣子梳馬尾呀!是要這樣呀!」母親用蠻力把孩子的頭髮於髮轉位置束起,起始點這麼高,有一些已剪薄的頭髮掉了下來。剛才麗怡是在後腦位置束髮,難怪碰上大釘子。

母親一直不放過麗怡,用尖刻說話譏諷她,還說要向消委會投訴,又說已用數碼攝錄機拍下證據諸如此類。

一直以來,主角沒有出聲,沒有意見。

的確,是溝通出了問題,但不代表可以怒氣沖沖罵得人無地自容呀!不過是剪頭髮罷了!為甚麼要將芝麻小事看得無限大呢?

星期四, 6月 21, 2007

反吸煙


不知何故,一些行業特別多煙民,很不幸髮型界也是其中之一。

筆者從不知道煙有甚麼好吸,任何人在我面前吸煙,印象分即時倒扣七十。

每看見有人故作瀟灑地抽煙,第一個反應是暗罵:「扮有型!」男生帥不帥,女生酷不酷,從來不是靠一根害人煙來斷定。

敝店員工煙民與非煙民比例各佔一半,公司內不准吸煙,他們只好到後樓梯、商場外、走火通道去抽煙。

老闆最自制,開工時間不抽煙,待到下班後消遣時才抽。

有些煙癮大的助理,往往趁沒有客時溜出去抽煙,回來時身上有強烈的臭煙味,令客人皺眉,印象自然打了折扣。

今年實施的新禁煙條例毀譽參半,不過最少再沒有人敢在公司範圍內抽煙,算是做了件好事。

在此之前,雖然商場禁煙,也在店內掛上「禁止吸煙」牌,但沒有嚴謹執行,客人要抽煙也只好遞上煙灰缸,除非有別的客人投訴。

有人會先問這裡准不准抽煙,我們當然說不。

自私的客人完全妄顧他人感受,不問別人介意與否自顧自點煙,逼我們給他煙灰缸,非常無禮。

有些人屢勸不聽,明知不准吸煙,卻說自己沒有煙抽很難熬,不想他難受,始終也要由他去繼續遺禍人間。

據觀察所得,無品的女煙民比男煙民多。

有兩個女客結伴弄頭髮,在髮型屋待上的數小時內,已幹掉了兩包煙,弄得全店煙霧迷漫。我用鄙視的目光看著他們,心裡暗罵:你們一時三刻不吸煙會死嗎?你們自己去死好了,不要找無辜的人陪葬。

另一個女煙民,點著香煙又不抽,由得煙蒂散佈毒氣,還要在吹頭的片刻間已燃燒了數根。

還好,這些現在已成過去式,總算呼吸到一點清新空氣。

星期三, 6月 20, 2007

光顧前請看價目表


直到現在也不明白,為甚麼有些人光顧髮型屋前竟然可以不看價目表,匪夷所思程度可堪納入不可思議事件簿。

相信大部份髮型屋在門外都有價目表,清楚列明各項目的收費,按表收錢,絕無取巧。既然推開門進來,想必已瞭解剪髮價錢吧,誰知仍然有人問:「剪頭髮多少錢?」甚至剪完頭髮付錢時問:「為甚麼你們沒有價目表的?」天呀!那塊價錢牌比你這個人還要大,居然可以視若無睹,除了說你發雞盲,真不知道可以再說甚麼。

客人決定惠顧,在店方而言當然假設他已明白收費機制,亦負擔得來,對嗎?

不過在這個常識賤如地底泥的年代,出現以下令人噴飯的事例,其實也不必太過驚訝。


事件一

一家三口印度人來到,母親說女兒想剪髮,看看有甚麼髮型適合她。

女兒放下長長的秀髮,戴維和他們商議好一會,母親想他修剪髮尾。

談好了,即將要洗頭的時候,母親問:「剪髮要多少錢?」

那是尋常百姓也會覺得昂貴的價錢。

母親道:「很貴!她只是剪兩吋罷了!很簡單的!」反覆強調了三四次。

朋友,你的智商很高,可惜不是這樣用的。管他髮型簡單或複雜,動了剪就要收剪頭髮的價錢啊!試想想,你去茶餐廳喝奶茶,點菜時對夥計說:「我只喝一口,你只收一口奶茶的價錢吧!」你看他怎樣回應?

既然價錢談不攏,母親喃喃自語好一會才舉家離開。

事件二

一對韓國母女,在接近關門時來到說要剪劉海。

不時有客人單剪劉海,不洗頭不剪髮,所以照接可也。

天農替女兒剪完,母親也要剪。剪好了,天農問她要不要洗頭?要不要修剪後面?答案都是「不」。

到了付錢的時候,問題來了。

單剪劉海當然不會收剪髮的價錢這麼離譜,所以天農問老闆應該收甚麼價錢,然後如實告之。

看著單據上的價錢,她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兩個人剪劉海就要三百多塊!

是,的確很貴,但你們惠顧前不是已看了收費表嗎?

她們錯愕了很長一段時間,女兒遲疑地說:「那時我在這兒做負離子直髮也只是數百塊呀!」

唉!她們準是將這兒當成另一家店舖了。敝店所在地原是別的髮型屋,但商場要求我們搬到這兒,著另一家遷出。

不看價錢牌已算了,連字號也不看,也真是十分危險。

她們呆若木雞,母親拿著錢包的手停在半空,嘴裡喃喃地說好貴好貴,語氣強烈暗示要減價。

天農再請示老闆,老闆說收洗頭價,但也要三位數字。

她們依然面面相覷,苦笑一會,母親仍然說:「好貴喔!以前都沒有那麼貴的!」表情夾雜著不忿、無奈與懇求。

(店子又不是我開的,你說這麼多也無補於事。)天農聳聳肩:「我也是打工的罷了。」

大姐呀!我們沒有在門口拉客,又沒有用槍挾著你一定要光顧,況且是你自己搞錯了,怎麼說得好像是我們的錯啦?店子都不同了,以前的一切與我們何干?

雙方拉鋸了一段時間,母親才不情不願地付錢。

修賢說,之前那連鎖式髮廊可以講價。

不過也與我們無關,我們是替敝店打工的,不是那個髮廊集團呀!

所以,各位光顧髮型屋前,請睜大雙眼看看招牌,再看價目表才好進去,以免破財傷心。

星期二, 6月 19, 2007

受難曲


帶怕剪髮的孩子去髮型屋,是受難的開始。

怕剪髮的小孩,通常一進髮型屋就開始不安--甚至有些離開九丈遠,不過是朝著髮型屋走來已開始大哭--然後用警戒的眼光望著師傅,不讓他接近。

你想盡快完成任務,趕緊抱起他坐上高椅,他拼命掙扎,開始大哭,就算坐上了也要跳下來逃跑。

師傅著你抱著他去剪頭髮,孩子仍然極度抗拒,看見剪髮布就哭,看見毛巾也在哭,任何身體接觸都令他們嚎啕大哭,拚命反抗,完全動不了手。

能按著頭的都按得緊緊的,否則到天黑也未可以離開。不過這時候已變成不可能的任務,孩子繼續掙扎,像打樁機般上下猛烈搖晃,一邊嚷著「救命呀!救命呀!」,一邊想盡辦法從懷中掙脫。任你如何抱得緊緊,他絕對有本事像泥鰍一般滑不溜手。

哭聲震天價響、震耳欲聾,其他人都用鄙夷厭惡的目光看著你們,可是你一點辦法也沒有。

炸彈爆破了,無論用甚麼東西哄他也是無補於事,無論那是漢堡包糖還是Thomas火車,是整個反斗城還是開心樂園,是讚他帥哥美女還是恫嚇老師要罰他,他都不曉得念親恩,不曉得這不過是剪頭髮而非生死格鬥,忘記之前要乖乖剪髮的承諾,總之不要再搞他的頭才是正路,但同樣是不可能的事。

用了十牛三虎之力好不容易剪完,你嫌耳邊長了一點,可是面對孩子新一輪的哭鬧攻勢,唯有放棄屬於你的完美主義。

你脫下披在身上的剪髮布,發現披與不披所差無幾,照樣沾滿頭髮碎、唾液和眼淚,人彷似打完一場摔角那樣累。

孩子身上一樣有頭髮碎,但你忘了帶衣服,只好問店方借膠帶粘去無處不在的髮碎,用爽身粉制止他不斷的抓癢。

你暗忖,下次帶孩子剪頭髮還是不要穿得那麼漂亮算了。

星期一, 6月 18, 2007

兒童剪髮心理學初階


小時候的我不喜歡剪頭髮,一來討厭那把鈍牙剪,老是扯得頭髮極痛也仍未剪掉半分;二來不喜歡媽媽永遠將頭髮剪至及肩,髮尾翹起,感覺不三不四,很難看。

筆者沒有弟妹,唯有從記憶重組嘗試了解為甚麼小朋友不喜歡剪頭髮。

小朋友抗拒剪頭髮,可能是以下原因:

一.怕陌生人

父母平日多帶孩子上街,熟習環境,可減少由陌生師傅剪髮產生的抗拒感。

二.恐懼剪髮。孩子不知道何謂剪髮,不知道為甚麼有人在他的頭上胡搞,當然怕會傷害自己,繼而反抗。

剪髮時可以孩子最喜歡的玩具、糖果逗他,分散注意力;平日可用遊戲方式去讓孩子明白甚麼是剪髮,原來是令他們變漂亮的玩意兒,即使不是滿懷期待,也不至於聽到「剪髮」兩字就嚎啕大哭。

三.剪髮的感覺令人不舒服。剪髮產生的頭髮碎令人痕癢,孩子不懂表達唯有用哭聲及扭動身體去代替言語。

消除不快的感覺就是要無時無刻去安撫孩子,握握手表示在他身邊,並不時抹掉髮碎。

剪頭髮的時候其實不宜穿太多衣服,孩子多扭兩下便會滿頭大汗,髮碎粘在身上無法掃走,感覺當然不好。

四歲以下的孩子不喜歡剪髮布或任何東西圍在身上,最好帶備衣服替換。

以上乃本人意見,純屬紙上談兵。

不知道「技能提升計劃」有沒有相關課程,若有,不失為造福人群的美事。

星期日, 6月 17, 2007

怎樣清除染髮印跡


蓋白髮用的染膏往往顏色較深,洗頭後會在髮邊皮膚留下印跡,不太雅觀,可以怎樣清除呢?

標準答案當然是清潔液(colour remover),把少量液體倒在棉花/毛巾上,在污跡處來回擦拭自可清除,再用清水洗淨。

不過,清潔液有可能令頭髮變脆,以及有些客人不喜歡清潔液,所以不應是第一選擇。

要避免使用清潔液,首先就不要讓污跡留在皮膚。

做色之前用凡士林/防敏感膏塗在髮邊,一來可避免皮膚敏感,二來不讓染膏直接接觸皮膚,較易洗掉。

做色後用紙巾將塗出界的染膏揩掉,注意不要將應有的染膏也抹去,最好不要自己來,請人幫忙。

上一篇文章不是叫大家染髮前不要洗頭嗎?除了防止過敏外,也為了洗頭方便。始終有油脂阻隔,顏色沒那麼容易留在皮膚上留下痕跡。

到了洗頭時不要一下子沖去染膏,先用濕毛巾抹在頭上,然後將沾上的染膏擦拭髮邊,比單用水沖更容易清潔。

洗頭時要用多點洗頭水,細細清洗髮邊。

只要按照以上步驟已能去跡,不需用清潔液。

如果做的顏色色階是2,3,這麼深色,用以上步驟仍有污跡,清潔液也幫助不大,怎麼辦?

就是用--燙髮藥水!不要驚訝,以前清潔液還沒有問世,燙髮藥水是用來清除污跡的。當然,現在已變成非常時期的非常工具了。

要是這樣都不成,相信那人已給你擦擦擦,擦得極不耐煩,醜婦終須見家翁,唯有和盤托出,等待被人投訴。

這些場面通常出現在頭皮薄並頭頂頭髮稀疏的人身上,頑固污跡留在頭上,實在極之礙眼,因此做色時要用染髮梳,不讓染膏碰到頭皮。

還有很多很多須知,不過大家要緊記的只有一件事--染髮之前不要洗頭!!!因為世上頑固人實在太多,無論解釋多少次都依然故我,為己為人製造麻煩。總之記著這句,其他事情,就交給別人處理吧。

星期六, 6月 16, 2007

關於染髮的二三事(四)


畢竟是化學物質,大家都關注染髮劑的安全問題。

市面大部分化學染髮劑以對苯二胺作著色劑,是導致皮膚敏感主要原因,亦為一種致癌物質。

為了儀容,非染髮不可的時候,如何將傷害減到最低呢?

首先, 染髮前一天不要洗頭 。因為洗頭會去掉天然油脂,使化學物質更易沾到頭皮導致敏感;亦有可能抓破頭皮,染膏碰到傷口傷害更大。

若用了造型產品,先要以洗頭水輕輕洗去,不要抓癢,再用風筒吹乾做色。因為熱風會令毛孔擴張,吹到乾透時要用冷風收縮毛囊。

再者,染膏盡量不要碰頭皮,可用染髮梳離根梳理。不過要蓋粗硬白髮,梳理法可能因接觸不到髮根未能盡染,仍有點點白色,顏色亦未必牢固,請自行取捨。

染髮必須戴手套。一來避免直接接觸化學品,二來避免做「黑手黨」,影響觀瞻。

不要讓染髮劑留在頭上超過所需時間。 一般染髮劑廿三分鐘已足夠,怕顏色不牢可延長時間,但不要超過三十分鐘。

使用染髮劑之後一定要徹底洗淨頭皮。無論之前洗了多少次頭,染髮後一定要用兩次洗頭水。

若不肯定自己是否適宜這種染髮劑,要先作過敏測試:將少量染髮劑點在耳後,兩天後若無搔癢、灼熱、紅腫或其他過敏跡象,顯示此染髮劑合用,否則必須更換。

客人又要染髮,又要怕致癌物。不要忘記,你們頂多只是每月碰一次,業者可是年年月月日日無間斷吸入致癌物的呀!論短命,該是我們先魂歸天國,你說不是嗎?

星期五, 6月 15, 2007

關於染髮的二三事(三)


染髮很容易,只要把頭髮塗上染膏即成,但要做得快而準,需要不斷操練,是一門易學難精的技術。

以做底色而言,首先由頭頂為中心作十字分界,以耳朵作前後分界,耳後的頭髮視為後幅。

在中間分界處開始用髮掃沾上染膏,一束束地均勻上色,由上至下,直到耳朵處,然後在另一邊的頭頂開始上色,如此類推。

後幅除了按十字分區,還要依照頸後頭髮生長方向呈V字上色。

完成了就要用手搓揉頭髮,確保每一處都上色,並檢查前額、髮鬢有無遺漏,因為這些地方走雞客人會立即發覺。

熟習技巧之外,還要知道客人的髮質、染髮的目的、做甚麼顏色及用哪一類型的染髮劑。

譬如客人以普通染髮劑去遮蓋白髮,用的顏色是3*(註),他的白髮很短並且粗硬,上色時要塗厚一些,防止頭髮彈起沾不到顏色,並因為顏色較深,特別注意盡量不要塗出界,以免洗頭時難以清除。

又例如客人曾做棕色,現已長出數公分的黑髮,這次仍是做棕色的話,就要先為新生髮染色,到最後在髮端塗薄薄的一層染膏。這是基於新生髮與髮端顏色有明顯差別,需要時間去追色,髮端顏色經過一段時間,洗過數次頭後會褪色,所以要補色。

還有很多很多例子,助理要仔細觀察,才達致良好效果。

(待續)

註:3*是染髮劑的型號,數字代表深淺程度,數字越小顏色越深,*可以是英文字母或數字,代表色彩。

星期四, 6月 14, 2007

關於染髮的二三事(二)


當你擠出黑色染髮膏,你會發現它並不是黑色,而是米白色。為甚麼呢?首先由染髮的原理說起。

人類頭髮表面是一層透明呈魚鱗狀疊排的薄膜(即鱗狀表層)保護頭髮。要改變髮色,令效果持久,染劑需要通過鱗狀表層進入皮質層。鱗狀表層結構緊密,染髮劑的化學分子必須更幼細才可進入。

現代化學染髮劑一般由兩種或以上的物質合成:醋酸鉛硝酸銀等製成的顏色加對苯二胺之類的顏料中介體,混合過氧化氫(雙氧水)使用。染膏塗上頭髮後,化學分子在髮芯產生氧化聚合反應,生成比鱗狀表層更大的分子,不能出來,這就是「鎖色」的原理。

明白原理,就曉得為甚麼上色後頭皮會發熱,此乃氧化作用進行中的副產品。

混合了雙氧水的染膏要盡快使用,閒置在空氣中一小時,變色了就全無作用,要棄掉。

奉勸各位在別人替你染髮的時候千萬不要手多多,徒手觸碰染膏,倘若真的碰到要立即徹底抹掉,因為氧化後會變色,屆時要用清潔液抹掉,比較麻煩。

如果不是皮膚敏感,沾上染膏其實不是甚麼大事,一時脫不了,多用肥皂洗數次總會脫掉,反而衣服沾上了就極難復原,所以再三呼籲各位--染髮的時候千萬不要亂動,請勿陷我們於不義。

(待續)

星期三, 6月 13, 2007

關於染髮的二三事(一)



通常我們會叫「做色」或「做Colour」,「染髮」一詞比較少用。

染髮劑無容置疑是都市人的救星,沒有它,你一定驚訝周遭早生華髮的人比比皆是--少年人頭頂固然有幾撮白髮,未到五十歲的大忙人,已是白髮蒼蒼,衰老程度快得嚇壞人。

既然在藥房都可以買到染髮劑自己弄,為甚麼要去髮型屋?

縱然做色說起來非常簡單:把染劑往頭上塗勻即成,但一個人自己做無法兼顧背後的頭髮,而且要效果理想需要一點技巧,例如某些地方要塗多些,哪些不要,所以,還是請專人幫你吧。

另外,家用染髮劑的強度比髮型屋的大得多。在髮型屋做色,髮型師會依照頭髮狀況去調校染劑及雙氧水的強度,確保得到效果並將傷害減至最低。家用染髮劑的劑量是固定的,髮質卻是因人而異,如何令每一個人都得到良好效果,賺他們的錢呢?加重化學成份就是,這樣無論你的髮質是粗硬還是細軟,必定上色。

偶然用一兩次家用染髮劑去蓋白髮當然沒有所謂,倘若長年累月去使用,你會發現頭髮愈來愈粗糙,並且難以改成別的顏色--因為染劑已牢牢黏在頭髮上,揮之不去,用最強勁的雙氧水去染,顏色都可以紋風不動。

慣用家庭染髮劑的人要改變髮色,先要到髮型屋去洗色--用洗色粉褪掉染劑再上色。洗色其實與漂白頭髮相若,同樣傷害髮質,不建議做首選,通常建議他們修剪頭髮,或在新生頭髮處用半永久染劑做色,等壞頭髮逐漸去掉,這過程大概要數個月的時間。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奉勸各位選擇染劑的時候,謹記要三思、三思。

(待續)

星期二, 6月 12, 2007

做好呢個工


「工」,在髮型行業中別有一番意義。

一個客人為之一個「工」,髮型助理正跟進這個客人就是「跟工」,髮型師在一段時間內有很多客人叫「爆工」,營業時間結束前最後一個客人名為「尾工」,客人趕時間,做的自然就是「快工」了。

前文《烈血追單》裡提過,助理有責任跟工,直到客人結帳離開。

跟工就是當師傅剪髮/吹頭的時候站在旁邊,替師傅預備工具,掃走肩頭髮碎,幫客人取雜誌、紙巾、清水;在燙髮、挑染的時候遞相關用品諸如此類,協助流程保持暢順。

倘若沒有合理解釋,助理置客人於不顧可以扣碼子。

為甚麼要「協助流程保持暢順」呢?假設師傅一個人要兼顧大大小小所有雜項,頭髮碎要自己掃,雜誌要自己拿,燙髮要自己取燙髮紙、噴水、上髮捲……一來一回也要時間,就算只多出五分鐘,在繁忙時間足以產生骨牌效應:一個工慢了,連帶耽誤接下來的工作進度,令久候的客人生怨,影響師傅形象。

一個好助理應該耳聰目明,眼到手到:在師傅與客人對話時留意他會不會趕時間,有沒有需要做chemical,及早準備;遞工具時敏捷俐落,不用師傅開口即刻遞上合用物品。細看客人的眉梢眼角,體貼迎合他們的需要。

人人都應該做好自己的工作,放諸四海皆準也。

星期一, 6月 11, 2007

側田(三)


側田是單身貴族,沒有寄託,在中區下班後,若不是來洗頭,通常在龍頭商場逛數十個圈,吃過晚飯才回家。

到了應該洗頭的日子,她索性帶外賣來吃,吃過了,吹完頭就翻翻雜誌,看看報紙,當這裡是半個家。

我總是有種偏見,就是這種無所寄託的中年單身人士最麻煩。

康師傅傍晚往往有很多客人找他,無法立即吹側田的頭,她不喜歡先洗頭後等候,一定要即洗即吹,偶爾時間不配合就會不停埋怨,用投訴的眼神投向康師傅,使他感到壓力。

須知康師傅並不是只有這個名叫側田的客人,他也要顧其他人呀!既然她只能在傍晚的繁忙時間才可來洗頭,又要選康師傅,等一等也不算過份吧,對嗎?

不過康師傅並不是完全沒有錯,他向來奉行慢工出細活,性格優柔寡斷,不懂拒絕,莫說是側田,有時我站在身旁看著他繡花似的剪頭髮,模稜兩可的答案,看著看著也很光火。

終於側田再沒有出現了,我只能說他們溝通不良。

星期日, 6月 10, 2007

側田(二)


為了不讓花容受刺激,吹頭時側田總是垂下頭,要多低有多低,場面相當滑稽,既要師傅辛苦迎合,亦阻礙察看頭髮是否順滑,多費工夫。

某天洪金寶問麗怡:「她不喜歡你吹頭嗎?」

麗怡奇怪:「不是啊,有甚麼事?」

「如果不是,為甚麼她會垂頭喪氣?」

「她就是這樣的嘛!」

她愛怎樣垂頭也沒關係,只要不在吹頭的時候就可。

有一天康師傅休假,洪金寶讓麗怡替她吹頭。她問為甚麼洪金寶不替她吹頭,因為她第一次來就是他吹頭的,他沒有正面回答。

此後洪金寶對我們說,不答,是因為她會得到一個殘酷答案:他就是不喜歡替她吹頭。側田挑挑剔剔,洪金寶亦不是好好先生,只怕未吹好頭就要吵架收場。

不知何時開始,康師傅開始私下叫她做「側田」,當然和他的禿頭無關。有時過了約定的時間,康師傅開始碎碎唸:

「側田啊側田,為甚麼你還沒有來?」

不知何解,聽到他這樣說,不由得笑出來,雖然不覺得有甚麼好笑。

有時候她來吹頭也同時修甲。修甲師琛姐有自己的固定客人,星期六日的時間表排得密麻麻,若她預約修甲又不準時到達,無疑擾亂了琛姐的時間,隨時得失其他客人。

好不容易忙完了,琛姐在休息室看著手錶說:「這個側田怎麼搞的,又說五時正來,現在還未到!」

「這個大塊田你何須為她費心!每次例必遲到!永遠要人遷就她!」在旁的晴插話。

聽到「大塊田」三個字,我也想笑出來,但我正在洗頭,並非適宜笑的時候。

(待續)

星期六, 6月 09, 2007

側田(一)


同樣道理,「側田」是我們的內部稱呼,從不公開。

側田雖是熟客,但大家對她的評價不佳。

起初不認識側田的,過了幾天總會認得她,因為她差不多每次來吹頭都預約時間。

預約時間本來是個好習慣,可是她總會將時間一改再改,本來早到的固然會遲,遲了的只會更遲。有時預約了晚上七時半,又想押後到七時四十五分,甚至八時,通常只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因為這些瑣事就要全店舖的人一起陪她加班,也在剝削康師傅的家庭時間。

她的頭髮一年四季無分晝夜從早到晚廿四小時都是那麼油膩膩。其實洗頭前和洗頭後也不會有太大分別,最多洗頭後髮根清爽一段短時間而已。洗頭後康師傅要盡力將髮根拉起,吹鬆,十分花時間花功夫,因此她在晚上遲到會惹來公憤。

大家都知道側田的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的外貌以至行為令人留下深刻印象。嬌小身形,油光滿面,臉龐尖細,五官聚攏,像一隻鸚鵡,吹得鬆鬆的頭配上小小的頭顱,喜劇效果十足。

側田皮膚敏感,洗頭時要避免水花濺面。丁點水花在所難免,萬一不小心彈上去,她立刻用手指揩掉。雖是情有可原,在洗頭過程頻頻地抹,其實相當惹人討厭。

(待續)

星期五, 6月 08, 2007

超齡寶寶(四)


答案當然是不可以。雖然她麻麻煩煩,可是仍然懂得付錢,從不賴帳,又沒有多少侵略性。因此,只要她進來,一定要有人為她吹頭。

我在想:昨天是阿蓉(見《買完即棄購物狂》系列),今天又有白無常,這麼多怪客,到底這裡有甚麼磁場,為甚麼專門吸引怪人進來?

所謂不打不相識,自此白無常與群姐恍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久別重逢的摯友一樣,每次見面都格外高興。

群姐:「嗨!靚女,又見到你啦!你的裙子很漂亮,和你很相襯啊!」

白無常:「靚女,你真識貨!不如我送給你丫!」

其實她們並非真的那麼熟稔,不過是群姐的待客方式而已。



有一晚,營業時間快要結束,手頭上的工作都做完,康師傅、英師傅、麗怡和我坐在接待處,看看報紙雜誌打發時間。

白無常倏地飄進來,說現在已經晚了,只問師傅她應該剪甚麼髮型,又參考髮型書,談了一會之後離開,往隔壁逛利民百貨。

看似很認真,其實大家心裡十分明白:她只是嘴巴說說,根本永世也不會在這裡剪髮。麗怡像送走瘟神似的一邊揚手一邊悄悄地喊:「走呀走呀,快些走呀!」

看著她站在門口看專櫃的背影,不禁想:這個人如此奇奇怪怪,到底她是怎樣生存的?

星期四, 6月 07, 2007

超齡寶寶(三)


寶寶大概在托頭時不小心弄痛她,使她整個人彈起,寶寶來不及收起花灑,衣衫盡濕是必然。

正常人的衣服被洗濕當然不高興,白無常的反應更激烈,不斷用聲震全店的音量大喊:「濕透啦!濕透啦!我的衣服濕透啦!」接下來的一句更令人側目:

「會有風濕病會死人的!」

她大吵大鬧,話中帶著哭音,寶寶原先還想與她爭辯,但見此情此境,已無法再和她溝通,正在洗別人的群姐吩咐寶寶叫麗怡過來接手。

麗怡眼神懇切地問我可不可以洗。雖然那時我有空,可是現在我正在跟洪金寶的客人,那人的頭還未洗完,所以我拒絕了(真無義氣)。

歷盡艱辛,白無常終於洗完頭,因為她從頭濕到腳,返回座位後麗怡替她吹乾衣服時仍舊吵吵嚷嚷。

群姐走過來,用哄小寶寶的方式哄白無常,她似乎認同群姐的說話,頻說:「啊!你真是好人!我和你真是相逢恨晚!」

花盡十牛三虎之力(比九牛二虎之力更進一步)去解開那難纏的開叉頭髮,再徒手用風筒吹乾後,總算大功告成,她結帳離開。

麗怡終於可以鬆一口氣,向我們嘆道:「嘩,吹這個頭真是殺死我不少腦細胞!其實我們可不可以不做她生意?」

(待續)

星期三, 6月 06, 2007

超齡寶寶(二)


和她談話也不能用平日慣用的一套。她專挑關門前一小時(甚至更遲)方走進來說要洗頭,時間緊迫,洪金寶催促我:「快去替她洗頭!」

一聽到「快」字,立即刺激腎上腺素急升,使她高聲嚷嚷:「不急不急!可以慢慢,我絕對不趕!絕對不趕!」小姐,你不趕,但我們趕著要收工呢!

除了時常來洗頭的熟客之外,一般來說,我們不知道顧客喜歡怎麼樣的水溫,怎樣的洗頭方式,所以每次洗頭必定問:「水溫可以嗎?」「(洗頭)力度可以嗎?」諸如此類。

可是這一套萬萬不可用於白無常身上。每問一次,必然會聽到一句:「哎呀,你不用問我,我不是小寶寶,寶寶也會哭啦!感覺不對自然會開聲!」令人哭笑不得。

因為不知道應該如何替她洗頭,大家繼續用自己的方式去洗,偏偏她是一個非常人,所以時常誤觸地雷,順利過渡的難度達到九點九分。

某個星期一傍晚,剛剛開始人多,白無常飄進店內,洪金寶著萬寶寶替她洗頭。

萬寶寶如常開水、洗頭,她照樣抱怨太過用力,當寶寶問她力度對不對的時候,她依然說:「唉呀,我都說過不對的話我會大叫大嚷,整個龍頭屋苑都會聽到的!」

她繼續洗頭、沖水,正想托起頭沖頸後,大概她拿捏不準,用力了一點,一場災難由此展開……

(待續)

星期二, 6月 05, 2007

超齡寶寶(一)


在陽間遇上陰間使者--黑白無常,意味著死期將至。
這個白無常雖是活人,不能也不懂勾魂奪魄(大吉利是!),碰上她唯一可以肯定的事,就是即將要倒大楣。

白無常的真身是一個瘦瘦的中年婦人,長髮及胸,頭髮又扁又乾旱,面色比紙更白,常常穿上起滿毛球的白色開胸毛衣和碎花長裙,一雙瘀瘀青青的小腿,無論白色絲襪有多厚也總是蓋不住。
白無常之所以為白無常,皆因她的行為真的反覆無常,無法用常理解釋,根本不知道她想怎麼樣,令人無所適從。
她總是抱怨我們天生神力,弄痛她的頭。天啊!我們不過用正常力度洗頭罷!有時年長的顧客還嫌我們不夠力呢!而她的洗頭在普通人眼中根本不算是洗頭,只是用塗滿洗頭水的雙手去撫摸她的頭而已,啊!我錯了,不應該說撫摸,應該說輕撫,甚至連撫摸也說不上,因為稍稍加丁點力,她又會面容扭曲地大聲喊痛。

她還有非比尋常的潔癖。她從不穿客人袍,拒絕讓人把毛巾和防水膠膜披在身上,毛巾只准鋪在洗頭盆上,避免身體與頸枕有任何接觸。洗頭前要親眼看見用花灑開熱水沖淨盆內的殘餘頭髮,才肯躺下來洗頭。
沒有膠膜鋪墊,可想而知弄濕衣服的機會幾乎是百分之百。最可惡的是明明這一切是她一手造成的,卻要我們費神將衣服吹乾,還要給師傅責怪,無辜辜背上黑鍋。
(當然,若熟知她的習性,洗濕衣服的機會可以很低,不過她的反應猶如無定向風,因此只有大約千萬分之一的機率。)

(待續)

星期一, 6月 04, 2007

遺忘(下)


那時正巧有個老主顧在睡夢中辭世,黃老太年紀比她大,不禁令人擔心她的健康。

群姐曾登門造訪,她的身子甚差,一動身子就暈眩得很厲害,無法下床。

數個月後,在店內出現的黃老太已要靠輪椅代步,身邊總有兒子、工人和一個上海來的親戚。沒有染髮、沒有假牙,格外顯得蒼老。

她沒有以前那樣機伶,許多事都要旁人提點,脾氣亦比以前壞。群姐像是哄小孩似的與她聊天,逗她高興,已展現出不簡單的關懷。

黃老太仍然指定群姐洗頭。有一次,工人沒有留意群姐休假就帶她來了,康師傅抽不了空,結果由我去洗。

她非常不高興,一邊洗一邊喃喃地罵,罵親友不知機,也罵我,說怎麼會派個這樣差的人來替她洗頭。

身旁的人聽著難過,我勉力去洗,也改變不了甚麼,畢竟她要群姐,不是我。

時間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樣長,好不容易等到洗完,親友忙不迭把她抱起來,還搖手示意叫我不要再跟了。

那一刻我很難受。

這些年來,捱罵、被拒絕已是家常便飯,從未如此深深的感到受傷害。

那個叫我「笑咪咪啊!」的老人家,已隨著歲月消隱無蹤。

此後,當我朝向眾人簇擁著的黃老太微笑的時候,她已認不出來,旁人不會明白,為甚麼會有個人莫名其妙對著他們傻笑。

有些事看似理所當然,甚至感到厭煩,但時機一過,已不可能重來。

被遺忘的滋味絕不好受,不過算了吧!始終我也不是她的誰。

她沒有忘記兒子,沒有忘記工人,沒有忘記親人,沒有忘記群姐……有這麼多愛她的人在身邊,是她的福氣。

星期日, 6月 03, 2007

遺忘(中)


既然沒有機會服務黃老太,她眼中的我大概就如路人甲吧,於是繼續做我的事情去。

不知道甚麼時候,她常常問康師傅:「為甚麼這個女孩不笑的?」又在我路過的時候叫住我,問我:「你為甚麼不笑?」態度十分認真,每次我都會「嘻嘻」的笑幾聲。

「笑下咪靚女咯!」

康師傅為她吹頭時,當她眼睛轉向我,發現我沒有表情時,就會語帶責怪道:「要笑咪咪哦!」於是我變成太陽花,她的眼睛溜向哪裡,我的笑容就追到哪裡。有時不想笑而強擠出來,肌肉也覺得累。

自我向她展示笑容後,她來洗頭會和我寒暄一番,也會閒聊。

她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會在相對望的時候舉起食指在胸前,揮一揮去提醒我:「要笑咪咪哦!」

黃老太有時很固執,也慳吝,三天前吹過的頭她還好意思叫康師傅去整理。即使她的頭不骯髒,頭皮分泌的油脂也令髮根不能吹鬆,令髮型扁而塌,無法造型。因為敬老,他們只覺哭笑不得。

她經常問:「洗頭包不包洗澡?」

群姐:「這裡是洗頭店啊!怎會包洗澡呢!」

「為甚麼洗頭時不可以洗澡?」

群姐就會面帶無奈地回應,以上對話大約過幾天就會重複一次。

雖然她偏向孤寒,但她不會吝嗇小費。

有一段時間,不知何故她來得十分頻密,令群姐說:「你昨天才洗過呀!今天不用洗了!」

誰知以後有一段長時間,都沒有黃老太的蹤影。

(待續)

星期六, 6月 02, 2007

遺忘(上)


黃老太是康師傅的熟客。

中等身材的她,外貌和其他老婦沒有兩樣,但衣著打扮比較講究。她會穿鮮桃紅色棉襖,也會穿法國牌子便服鞋。

聽康師傅說,她是國語片時代的明星。我一來不看國語片,二來不熟悉那時的演員,而且這裡人人都叫她「黃太」,甚至「黃老太」,沒有人知道她本名,所以也不知道有甚麼代表作。

步入晚年的她不時參與電影宣傳,三色台亦曾邀請她做懷舊電影節目嘉賓,錄影那天她還悉心裝扮。只是據說節目播出後她不滿意,大概刪去很多訪問片段,能曝光的只得丁點吧。

她不介意我們喊她「黃老太」,卻介意洗頭的水準。洗頭,她一向非群姐不可,唯有她最熟悉黃老太的繁多要求。

剛入行的某天,群姐正忙,無暇洗她的頭,洪金寶見我最近洗頭進步了,叫我試試看。

雖然洪金寶提醒了我,我也如履薄冰地小心去洗,仍是在沖水的時候有水流進耳邊,弄濕了作耳塞的棉花。

只是有點兒濕罷了!水又不是全流進耳孔,可是黃老太已在嘟嘟嚷嚷地不斷埋怨我洗得不好,群姐見事態不妙,急忙放下手上的工作過來接手。

吹頭的時候我向她道歉,她對我說了一些話,都在風筒聲和她帶著上海腔的廣東話中消散無形,大概是安慰吧。

自此以後,除了群姐以外,只有康師傅能夠洗她的頭。

(待續)

星期五, 6月 01, 2007

西洋女主播


西洋女主播安琪拉第一次來到,是今年大除夕。
她由操流利廣東話的西洋女子(簡稱廣東話小姐)介紹來,是她的朋友兼同事。廣東話小姐由英師傅吹頭,女主播當然也不例外。
英師傅不諳英語,安琪拉也不懂廣東話,由我負責翻譯。
安琪拉想要一個順直貼服的髮型,可是那剛好貼著臉頰的深棕頭髮面層剪得太碎,即使吹好了也會翹起。
英師傅提議剪齊一些好梳理,但她帶不夠錢。農曆新年這裡休息三日,期間她還要出席公開場合,她問可不可以維持三天。
那一頭纖幼捲曲,雜亂無章的頭髮要維持貼服多一天已是奇蹟,英師傅用許多定型水去固定,叮囑她明天起床後怎樣打理,她十分滿意,還給英師傅和我的小費。
她原定訂了大年初四的早上來剪髮,可能急著要解決三千煩惱絲,她向廣東話小姐借錢後,當晚就來剪,成為歲晚最後一個客人。

安琪拉在BBQ電視台工作,其實搞不清楚是記者還是主播,也不清楚是短期逗留還是長駐香港,總之家裡沒有收費電視,看不到BBQ台,與她緣慳一面。
不知道是此地離電視台不遠還是甚麼原因,需要出鏡時她總是來這裡吹頭,還可以開公數。
她大概隔一天就要來吹頭,有時一星期五日天天吹。每次總訂了店子剛開門最早的時間,吹好了可以趕著上班。可是通常她會遲上好幾分鐘,剩下來的時間已所餘無幾,往往更加焦燥不安,催逼洗頭的快快洗好,洗頭水剛抹勻整個頭,還未洗得乾淨就嚷著「OK」沖水,肥皂泡還未完全沖走又嚷「OK」,頭髮未抹乾就立即衝出去吹頭。
你OK我沒所謂,最怕你報導新聞時因為頭上積聚污垢弄得渾身不自在,跑來投訴我們那真是大事不好。

英師傅因為語言障礙(由此可見職業英語運動的重要),把大好機會拱手讓給康師傅,只有康師傅休假那天,才會由英師傅負責吹頭。
不知何故,最近安琪拉總是黑口黑面,洗頭時板著臉,吹頭時眉頭深鎖,只有預約時才露出僅有的笑容。
康師傅說她的要求很高,頭頂要鬆,髮端要垂直,那又幼又鬈的頭髮甚是難搞。其實現在她的頭髮又乾又旱,需要修剪,但自那一次剪髮以後暫時不想再剪,增加吹頭難度。
有時大清早,其他同事尚未回來,他一個人要負責開店:開鎖、亮著全店所有大大小小的燈、開熱水爐……她來到見沒有人即時替她洗頭又板著臉。熱水爐也未開,教他如何洗頭呢,那黑臉教人感覺難受。
最糟的是她的小費越來越少,近期連洗頭找續的零錢也收回。
康師傅說,要是有小費,再難受的事也可捱得過,如今連心靈補償也沒有。洗頭崗位的自第一次之後已沒有小費,我很無奈地接受事實。
是工作太繁重,壓力太大嗎?她的怒容總讓我去問自己到底做錯了甚麼,整個早上怏怏不樂。
莫名其妙的沈重氣氛,叫大家也不好過。
「笑一笑,世界更美妙」,希望她可以重拾笑容,讓大家心情輕鬆一點去迎接新一天的挑戰吧!
(當然,有小費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