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正巧有個老主顧在睡夢中辭世,黃老太年紀比她大,不禁令人擔心她的健康。
群姐曾登門造訪,她的身子甚差,一動身子就暈眩得很厲害,無法下床。
數個月後,在店內出現的黃老太已要靠輪椅代步,身邊總有兒子、工人和一個上海來的親戚。沒有染髮、沒有假牙,格外顯得蒼老。
她沒有以前那樣機伶,許多事都要旁人提點,脾氣亦比以前壞。群姐像是哄小孩似的與她聊天,逗她高興,已展現出不簡單的關懷。
黃老太仍然指定群姐洗頭。有一次,工人沒有留意群姐休假就帶她來了,康師傅抽不了空,結果由我去洗。
她非常不高興,一邊洗一邊喃喃地罵,罵親友不知機,也罵我,說怎麼會派個這樣差的人來替她洗頭。
身旁的人聽著難過,我勉力去洗,也改變不了甚麼,畢竟她要群姐,不是我。
時間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樣長,好不容易等到洗完,親友忙不迭把她抱起來,還搖手示意叫我不要再跟了。
那一刻我很難受。
這些年來,捱罵、被拒絕已是家常便飯,從未如此深深的感到受傷害。
那個叫我「笑咪咪啊!」的老人家,已隨著歲月消隱無蹤。
此後,當我朝向眾人簇擁著的黃老太微笑的時候,她已認不出來,旁人不會明白,為甚麼會有個人莫名其妙對著他們傻笑。
有些事看似理所當然,甚至感到厭煩,但時機一過,已不可能重來。
被遺忘的滋味絕不好受,不過算了吧!始終我也不是她的誰。
她沒有忘記兒子,沒有忘記工人,沒有忘記親人,沒有忘記群姐……有這麼多愛她的人在身邊,是她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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