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014 景雲
【明報】初春,微涼的一天清晨,準備到港九兩個不同地區掃墓。三人行,兩位便是未亡人。
相識四十年的同窗,彼此在人生旅途上,踏著不同的步伐。看與另一半牽手進入教堂,又分享著為人母親的喜悅。然後,各自忙得連歲月悄然流逝也不察覺。
人
家說沒消息便是好消息,原來一貫的刻板平淡,也是一種福氣。難忘七年前的一次見面,胖嘟嘟的身影,怎麼一下子消瘦若此?憔悴容顏,梨花帶雨,悽悽泣訴:
「明患了咽喉癌。不知自愛囉,工作壓力誰沒有?為什麼偏用酒精麻醉自己?病得重了,有口難言,眼神透著的痛苦、不忿,對他及我與女兒都是一種折磨……」除
了偶加安慰,我知道,聆聽才是讓她宣泄的最好方法。不久,他走了,才五十三歲。
七年過去,時間把她的傷痛慢慢撫平。
另
一個則是新寡。收到喪禮的通知,我一愕。「他自己要找死嘛,誰能阻止?終日煙不離手,不是慢性自殺麼?」看似盡是無情的怪責,平靜語氣中,那滿腔悲傷憂怨
及無奈,卻濃得化不開。執子之手,怎會料到未達耳順之年,便猝然在匆匆三數月間給肺癌狠狠扯開,永難相握。先到港島拜祭新魂,默默凝視那方形骨灰位照片上
仍應散發生命光輝的面孔,一時無言;新寡打破沉默: 「這兒不錯啊,交通方便,背山面海。我來『探』他也不太難。」轉頭望著丈夫遺照:
「嗨!你也住得舒適吧!」
拜辭新穴,匆往舊塚。下車,友人往山上一指, 「就在高處,要走百多級呢!現在我還可以,真不敢想將來年紀漸老,我怎樣撐上來。」邊說,邊努力地拾級而上,辛苦走來,只盼多看一眼。佇立也是正方一塊的墓前,相片中人應是風華正茂,小小的空間,埋藏了幾許未酬壯志?
下山時,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兩人,相視悽然。我再回望亡友墓碑一眼,輕拍兩人肩膊,默默地沿那一百多級的梯往下走,愁緒,比下山的路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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