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人的旅途 16/2/2015 馬家輝
【明報】美國作家強納森法蘭岑寫父親於記憶喪失的過程裡奮力掙扎,讓我想起一直想談卻沒談的《飛鳥俠》。
做為一個前蝙蝠俠的代言人--米高基頓這次放開了身段,不再做濟世救人的英雄,不僅打碎英雄的形象,更殘忍的在猥瑣的幽晦的底層爬行,英雄片到這年代已經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而「反英雄」電影如今才是我們身處的這世界的真實示錄。
戲中的雷根湯普森是一個過氣的電影明星,有一個叛逆的女兒,有一個相知甚深的前妻,有一個輝煌的過去。日子過的不太好,也不太壞,但就在他決定轉行,由好萊塢電影跳到百老匯劇場這一瞬間,他的命運才真正背向他。
他碰到一個令人又愛又恨的對手艾德華諾頓和一個難搞自以為是的藝評家。他的境況困窘難堪,如一走鋼索但已手腳不穩的賣藝者,百老匯有它的圈子,有其傲慢與偏見,他們是一群沒落的貴族,拿著掌聲做為令牌。雷根想改變自己,卻改變不了人生,還有他們劃地自守的圈子。
於是,飛鳥俠不但不能如鳥般展翼飛翔,反而只能於黑洞之中,如昆蟲般,體會一個老男人試圖爬出地面的掙扎與努力。
看來整部戲都很絕望嗎?不,你看到一個在頹然人生中找出路的人,他輕視看似膚淺的好萊塢,但在看似有深度的百老匯也找不到安慰,所有淺薄或深度,在導演的眼中,都要各大打一大板。因為不論在電影院或在劇場,皆找不到一種合宜的心態,來安置藝術這兩個字。
可是,由一個落魄的英雄,把有多慘就多慘的過程呈現出來的,反而是一種自由,因為選擇,因為決意那麼做下去。於是飛鳥俠的舊的符號被取代,同一個人雷根,他最後可以自由的飛翔亦是在這樣的跌跌撞撞,頭破血流裡的領悟。
整
部電影由一個鏡頭直落,一氣呵成,若我們細心一點,會發現攝影師的鏡頭如新聞報道一樣,當雷根由化妝室走向階梯,轉彎,經過走廊,我們宛如也是鏡頭,急速
前行,加上背景音樂永遠是悶悶的鼓聲,擊動著一種焦躁的情緒,如男主角對前路的無法確定,如一個賭徒,那鼓聲跟隨著心跳,你不知你迎接的,是好運或惡訊。
這是一部有個性的電影,導演伊納利圖像個充滿怒氣的青年,拿著攝影機拍下荒謬、扭曲如哈哈鏡的人間奇景,把笑聲當做盾牌,抵制這無邊無盡的如小丑般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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