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與精華 20/3/2010 明報周刊2158 黎堅惠
每個人讀同一個
故事都有不同的結論或感喟,哥連費夫在奧斯卡介紹《少女失樂園》作為最佳電影提名時說,這是關於愛情、帶我們返回十六歲的電影,令我們記起自己十六歲時是
甚麼樣子。這故事原作就是自傳,於我的第一眼看來,它就是關於虛榮vs忠於自己的,但後來我發覺這些二元對立是多餘的,因為當我們虛榮的時候,其實也是一
種忠於自己的表現;做乖女回牛津修成正果,也是忠於自己。
那麼是物質vs靈魂嗎?這些年來我也以為這些東西是對立的,起碼在我的世界它們是如此地分裂的,我有這些朋友和那些朋友,跟「這些」朋友一起的時
候,我不會談「那些」東西,而跟「那些」朋友在一起的時候,自然也不會談「這些」東西,因為他們不會明白。對著時裝界裡的人談藝術還可以,談人生或靈性的
點滴,會得到(反)白眼的回應,然後跟幹藝術的朋友談物質層面的,他們有一點點感到興趣,但是再深入的,他們就只會用「虛榮」這兩個字來總結我。
今日我拿著這枝筆,明白到世界沒有對立面,因為看到大圖畫。當你認為事情是對立的時候,是因為你只能看到一個有限的畫面,於是你要將它定性為好或
壞,高或低。自我認識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局部的畫面並沒有問題,因為這是過程的一部分。這些年來,很多人來訪問過我,我亦訪問過不少人,訪問的最終目的,
其實是更加認識對方,但往往我們問的問題都是關於你在做甚麼、買甚麼、有甚麼、怎麼看、感覺如何?這一切的問題其實都是關於這個人的內容,而不是這個人的
精華。因為很大程度上,我們認識的自己,只是認識自己的故事(內容),而不是真正認識自己。
Eckhart
Tolle說,我們的「內容」是思想可以明白的東西(腦筋作用),但我們的精華則是超越了思想/思考所能掌握的層次,因為我們是大圖畫的一部分,而當我們
切割開來看自己,自然會感到孤立無援、無力感,諸如此類,變成看事情一定要分好壞,而無法看到每件事發生必有原因;這個世界沒有偶然。將事情分好壞其實是
將觀點收窄,觀點收窄就不夠全面,亦是暫時性,那個真實是有限期和限制的。
Tolle喜歡說這個故事,一個有智慧的人抽獎贏了一輛名貴房車,親友都來慶賀︰「你真幸運!」這人說︰「可能。」這幾星期他都駕駛著新車,有一天,一個醉了酒的司機在十字路口將車子撞向他的新車,這人受傷被送往醫院救治,親友來探他說︰「這真是不幸。」這人笑了笑說︰「可能是。」然後當他仍然留
院休養的時候,某個晚上山泥傾瀉,把他的房子沖了落海,翌日他的親友又來探看他,說︰「你真是幸運,在這裡留醫執番條命。」他仍是那一句︰「可能。」
「可能」代表著我們不知道事情最終如何發展,但無必要批判此刻是好是壞,而是全然的接受。正如我們不應將自己的故事分成為好或壞,而是接受每一樣在
自己生活或身上發生的,只要你能相信這一定有原因,雖然這一刻我未必知道為甚麼,但這總是好的。即使是壞事也是好的,因為我一定會學到一些新的甚麼,即使
是麻煩、要命的事情,也是好的……聽來有一點虛偽或被洗腦的感覺,但當你去到那一個地步,你真的無法再將事情分好壞,如中國人所說禍福相倚,就是這麼一回
事。不單是一個銀的兩面,而是福藏著禍,禍藏著福,所有的智慧與勇氣,我們寶藏的發掘,都是在令人不太舒服或驚心動魄或傷心欲絕的時刻才能得到,很多人說
這就是金蛋,智慧的金蛋,如果你能將所有事情都看作一場遊戲,那隻金蛋就是你的獎品,而這是我唯一能夠肯定的事︰就是一定有獎品,而且一定是金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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