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5月 09, 2009

剪翅.一

不知何年何日完成的作品之第一段。


放學回家,一如往常把鑰匙插進大門裡,聽到扭開門鎖「卡」的一聲響。
這時候瑪德蓮照例上街買菜,在她回來前有一段自由時間。
不過把門縫打開一點點,屋內的氣息已告訴我裡面有人。
大概是爸媽出差回來吧,感覺卻很不對勁。
該不是有賊罷?

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不要打草驚蛇。
心噗通噗通狂跳,在危急關頭,務必要保持冷靜。
我再張望四周,沒有發現異樣,才戰戰兢兢的悄聲開門。
異常的寂靜。
不過我並未鬆懈,誰知賊人會不會躲在哪個角落,伺機突襲?
我輕輕把門關上,躡手躡腳入屋,在客廳瞥見一男一女,兩個熟悉的背影。
原來是姨丈和姨母。我重重舒了一口氣。

因為爸媽常出差,往往只有我和傭人在家,姨母不放心,數年前已配備我家的鑰匙,方便照應。
我理應放下心頭大石,可是此刻他們的表情實在太怪異。
姨丈頹然癱坐在單人沙發上,兩臂無力垂在一旁,雙眼看著天花板,卻失去焦點。
姨母弓起背坐在大沙發,垂下頭,膝蓋上的雙手緊緊相握,不斷發抖。
長及胸口的卷髮將她的表情遮蓋,從渾身發抖的樣子,也許之前曾大哭一場。

不安籠罩著全屋,我慌了,喊「姨丈,姨母」的時候也在顫抖。
嘗試打破死寂,但話剛出口,立即反過來被死寂吞噬,好像我從來不曾開聲。
過了彷彿一世紀那麼長的時間,姨丈才緩緩抬起頭,坐直身子,雙眼仍然看著虛空,聲音小如蚊蚋:「真-言--」
過後,又是一片靜默。
咦?怎麼回事?
我不解,但對著向來嚴厲的姨母,不敢作聲。
「真言,」姨丈提高聲量再次喚我,然後像鼓起畢生勇氣,非要一吐而快不可:「你的爸爸媽媽過身了。」
啊?
「是在大陸遇上車禍過身的。」
我的頭有如挨了一記重拳,霎時天旋地轉,一時反應不過來。好不容易才站穩住腳。

最初腦袋一片空白,過了一會,嘗試理解剛才姨丈的話。
過身,即是死。
死就是死,但不明白甚麼是死亡。
對上一次家中有人過身,已是讀幼稚園低班的事。
在(女麻)(女麻)的葬禮上,爸爸哭得死去活來,我在化寶爐燒衣紙,還覺得燒衣好玩。
這當然決不能說出口,因為提起已死去的人,媽媽必定眉頭緊皺,我不會笨得白挨一記耳光。
也許爸爸提過死亡是甚麼,但小小腦袋就是記不住。唯一肯定的是,(女麻)(女麻)永遠不會回來了。

正如(女麻)(女麻)一去不返,老是逼我考第一,催促我學琴、學繪畫、學芭蕾舞、學這學那的爸爸媽媽,已經不可能回來了,永遠也不會。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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