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生 1/2/2004 文潔華
【明報】從沒有好好的認識過自己的身體,在浴室裏沒有裝全身鏡子,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即以衣服覆覆蓋自己的身子……除了例行檢查,在醫療診所裏看超聲波,或看從內窺鏡攝投出來的身體﹔看得目瞪口呆,懷疑這就是自己﹖
在柏克萊上Linda Williams的「Embodiment and
Media」,在她稱為「頭盤」或「前菜」的影音教材裏才第一次從解剖顯微鏡裏看到人體全豹。這是極為「猥褻」嗎﹖鏡頭下的人體不過是個物件,任由宰割檢視,連所謂最能表達個人靈魂的臉孔,也被切翻下來的頭皮掩蓋著,頭部以下的是如豬如牛般的骨頭、血肉、內臟……
無聲的紀錄片(《Autopsy》)攝錄了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裏,幾個穿著白色手術袍的人的割屍過程。一副健碩的男性屍體在鋼床上被徹底分解了,他
的頸骨跟頭分開,背脊被抽出來切成數件,逐份被攝影後包裹,腸臟抽出,餘下的血肉連皮切件,就如菜市場裏被掛起待劈的新鮮肉塊……一個黑人女性的身體被推上來仰著床,手術刀從頸下中央割開,皮下盡是三吋厚的黃色脂肪層(我得好好的警誡自己),難怪說胖子冬天不怕冷。
鏡頭奇怪地盡量迴避了被解剖者的面孔,除了偶爾露出了一些長得高高的鼻子。但不能阻止的是觀者的聯想﹕這些軀體屬於一個怎樣的人﹖「它」可曾屬於一個盡忠職守的僱員、仁慈的父親或母親、善於烹飪和有良好佈置品味者、愛跳舞和調情的,或孜孜不倦熱愛生活的人﹖為什麼我們不怕無生命的軀體,卻怕冤魂不息、奸詐和惡毒的心腸、流淚的面孔﹖我們是怕生重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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